壬寅杂说——男足输球的理由真的“奇葩”吗？

大年初一和大年初六的两场球，直接把国人的情绪给激发了。男足大年初一1比3输给越南队，提前无缘下届世界杯，女足则是3比2逆转，取得了亚洲杯冠军。

原本，男足水平不高，已经是没有什么新鲜感的老生常谈了，再输球，其实也激发不了多少热度，无非是大年初一的喜庆时刻，来这么一出，总有点打脸的感觉。

因为我总觉得，年初一安排和足联排名排名比中国低也算不少的越南队打比赛，一定是有所用心的。

男足到今天的情况下，对越南队取得一场“胜利”其实很难能让自己排名再上升多少（毕竟越南比中国的排名低太多，赢了也没多少分）或者有什么大用（毕竟中国男足冲击世界杯总是有着无限坎坷，比这更紧要的关键比赛、更加“可惜”甚至可耻的失败也不少见），但是大过年的，给国人送点祝福还是可以做的，至少也能刷点存在感，多少给自己挣一点正面评价吧。

但是搞砸了，脸被打得啪啪的。

球输了，自然有人喜欢去找原因。

其实，不仅仅是输球的球队喜欢找个原因，连国内的很多专家、媒体，乃至普通的无数球迷，似乎都喜欢去寻找这个所谓的导致男足输球的原因。

似乎找到了原因，就能够抵消掉失败所带来的耻辱感。

但是，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想想，这个“事出必有因”的归因的行为，其实也并不那么理性和可靠。

首先，不得不说的是，不管是足协，还是输球的球队教练、球员，找个输球的理由，确实情有可原。

毕竟这个输球的理由不管合理与否，经常还是很奇葩的理由，但总归是能够给自己的心理解解压。

为什么这么说？

因为对于足协、球队教练、球员来说，他们的直接客观收入并不会因为一场球或是几场球的失败，而受到什么影响。

这个年头，千万别提输球带来的什么荣誉感的损失，足球虽然是很重要的一项体育运动，但对于真正的国之大事来说，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。

不信的话，一个国家队的队长，过了十年，又有谁还记得他是谁？他做了什么事？他的进球又算给国家带来了多少贡献？真的巩固了国防？还是让人民生活更富足了呢？

足球很重要，但没那么重要。

同时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，一张奖状或几句好评，总是和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起来，差得更多了。

球员也是人，不是喝风饮露，不食烟火的神仙，当今时代，他们追求的也不外乎名利而已，而利益还要更靠前一些。

而且名声如果不能转化为利益，对于这些球员、俱乐部老板、乃至足协的人员来说，都没有意义了。

但是这些球队球员的直接收入，不管是协会给发的参赛补贴，还是俱乐部给开的工资，都不会因为这一场比赛的胜败而发生变化。

国家队参赛补贴是按天算的，标准统一固定，与比赛输赢不相干。

俱乐部给球员的工资更加与国家队的比赛成绩没关系，只与它的球员本身的创造利益的能力相关。男足球员的收入高，是因为俱乐部能因为他多卖出票、卖出广告、卖出周边产品而给他的高薪，而不是因为他能够踢得多么好。

不信的话，我们可以假设这么一个场景，明天百亿票房的吴京、或者易烊千玺这些流量明星突然注册成正式球员了，会有多少俱乐部愿意花高薪请他们参加？

那肯定不会少，会不会踢球对于商业（资本）模式下的足球比赛，其实没那么重要，能带来收入才最关键。

国家队的身份，确实能增加一点球员的潜在价值，但国家队的比赛成绩，不太能直接转化为俱乐部的卖票或是其他广告收入，所以这些俱乐部并不太在意自己球员在国家队中的表现，更加不会因为输球给球员扣工资。

甚至某种程度上，俱乐部的收入和球员在国家队的表现还是负相关的关系。

球员参加国家队的比赛，如果太过于投入，就可能导致受伤，这就会导致其竞技状态下降，就又会影响到球员在后续俱乐部比赛中的成绩，影响其真正意义上的收入。

这一点不光国内，就算是五大联赛的诸多豪门俱乐部，其实也都如此，甚至更为严重。因为他们的很多球员都是来自国外，国外的球员，甚至球星在其国家队的表现，与他们俱乐部自己来说，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相关，最多就是表现实在抢眼，夺得了金靴金球奖，能让在之后转会的时候多收“三五斗”罢了。

所以，从俱乐部的立场出发，他们可不会鼓动球员去拼命表现自己，甚至还可能用合同条款提醒“敲打”球员，让他们谨慎从事。

回过来，既然不牵扯现实利益，那么球队完全可以不当回事，踢完比赛，不开记者会，直接坐车回家，各找各妈，就完事了。为什么还要郑重其事的开个发布会，绞尽脑汁的找一堆牵强附会、让球迷不满的输球理由呢？

很简单的逻辑，不为现实需求的话，那就是为了精神需求了。

找输球的理由，就只是为了心理解压而已。

这和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，动不动就要“鞠躬谢罪”，其实也差不太多。

我排放核污水确实不对，是对全人类的犯罪，但我鞠躬谢罪了啊？

我弄虚作假篡改数据，把不合格的商品高价卖出去，造成了事故不说，还骗了不少钱，但我鞠躬谢罪了啊？

等等诸如此类，“鞠躬”这个行为，不会导致“鞠躬者”实际上的损失，却能够让这些“鞠躬者”自我得到一些解脱。

毕竟“鞠躬者”确确实实站在全世界面前，弯下了他“尊贵”的腰，也说出了谢罪的言辞，这总比不敢站出来承担责任要强得多了吧。

这其中隐藏着一种比较普遍的心理谬误，即：当我准备去做一件事，我的心里就认为自己已经做了这件事，甚至已经完成了这件事。

“鞠躬谢罪”其实应该是承担问题责任的第一步，算是准备工作，后面应该是查明真相、追究责任、善后处理等等，但是第一步做了后，不管是当事者还是旁观者，往往就心理上得到了满足，就不在乎后面有没有下文了。

举一个十分常见的身边的例子：现代年轻人多有体重焦虑，总觉得自己体型体态不完美，总吵吵着要“减肥”。于是乎，先是朋友圈立下豪言壮语的FLAG，再之后就是办健身卡或是采购健身装备。但是，大多数人的轰轰烈烈的减肥运动，其实就到此为止了，反而因为有了那些健身装备的安慰，自己吃夜宵时的负罪感可能还有所减轻。

输球找原因，其实不也是这样吗？

输了球，特别是输给了不强的对手，总归是件丢人的事情，对于国人来说，输球自然是种负面刺激，刺激之下，自然也不会有好言好语，国人的愤怒虽然不会影响球队和球员的真金白银，但舆论势必给球队和球员带来一些负面压力。

这种输球的羞耻感，才是会对球员造成伤害，对他们的竞技状态造成影响，进而影响他们给俱乐部赚钱能力的因素。

既然影响赚钱，那就不得不重视起来。

很多网友，都在骂，认为男足早已没有羞耻心了，不敢拼不敢抢，输给一个又一个的弱队。

其实这句话要分开来说，国家男足是一个临时的队伍，虽然打着代表国家的旗号，但的确是一个临时的组织。既然是一个组织，那么羞耻感和荣誉感其实就没有任何意义。

但另一方面，如果把球队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，那其实完全就是超出想象的，球员也都是人，自然也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荣誉感和羞耻感。

如果不把他们当成正常人去看，本身就落入了带着情绪的偏见，自然得不到真实的逻辑。

其实球员不怕输球，输球不会对他们带来经济利益上的损失，但是输球带来的羞耻感，却是必须要着重处理的事情，因为那会让他们心里“不舒服”。

打个比方说，如果国足输给了巴西国家队、德国国家队这种世界顶级球队，那他们会找奇葩的输球理由吗？自然不会，他们会承认技不如人，因为输给这些球队“不丢人”，反而可能输的球少了，或是懵进了一个球而自豪半天。

但是输给弱队后，为了要避免外界对自己的质疑和攻击，让自己能够保持一个正常的状态参加后续的比赛，心理按摩就十分必要了。

同理，找到输球的原因，其实应该是改正错误，提高自己，进而取得胜利的第一步准备工作。

但是，第一步做了之后，人们也就往往局限于此，不在乎后面的行动了。

对于球队和球员来说，我们“找到”了输球的原因，很好，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开始在纠正过往的错误，进而错误一得到纠正，那自然就意味着提升和改善，未来的胜利岂不是近在眼前了？那我又何必再自责呢？

进而，既然我们已经承担了责任，又有谁能批判我们呢？到此为止吧。

从这个逻辑出发的话，我们就更能理解为什么男足总结的输球原因总是很奇葩了。

因为在这种逻辑下，奇葩的理由更有用。

如果真的进行了深入的检讨总结，找到了一个关键的、客观的、现实的短板问题时，我们就会发现，这个问题一般都是一个全局的、长期的、需要很多年的努力才可能改善的问题，基本不可能在这代人身上见到成效。

旁观者会怎么想？我们会认为他们是在推脱责任。比赛输了，弄了半天，是全国人民的责任？纯属找骂！

好，如果总结了一下，说是教练员自身水平低，球员体能差、球技差、不配合等等，这的确是现实的近因，但这不是打了自家的脸，以后大家还怎么在这个足球圈子里混呢？也不合适。

反而，是诸如气候不适宜、太冷太热、草皮太湿太干、高原反应、时差没倒过来等等自身以外的“奇葩”原因，既能不伤这个“圈里人”的和气，又能引起话题性，反而能将大家的抨击重点，集中到这些言论上，而忽视掉真正的关键问题。

这是转移视线的常规但很实用的手段。

恰如魔术表演中的衣着暴露的美女助手，总是能吸引走观众的注意力，让大家看不到魔术师的手脚。

一个奇葩的输球理由，立刻能激起大家的情绪，让大家去愤怒地嘲讽、攻击这个奇葩的说法。

而这番爆发之后，大家作为普通人，往往就会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缓解了。

高度爆发的情绪，也是很消耗精力体力的，现代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花在这些不牵扯柴米油盐的事情上面。

大家会觉得，自己都已经为中国的足球事业贡献了这么多的“精力”和口水，都让我们这些文质彬彬的有身份的人，丢掉身份“骂街”了，还要怎样？

我们已经骂了，我们已经“关心”了，反而中国足球在我们的骂声中有没有成长，会不会改变，其实我们已经没有精力和能力关心了。

于是，他们反而轻易过关了。

相反，如果提出的问题是一个很平和和客观的问题，引起了冷静地分析和讨论的话，那反而就不好办了。

因为大家的情绪没有集中爆发，而是缓慢释放，那么这群人被关注的时间反而变长了，他们被抓小辫子的机会反而增加了，他们的利益反而可能真的受到影响。

长痛不如短痛。

越奇葩的理由，越能集中激发起观众的情绪。

这就是把戏所在。

有哲人说过，存在即合理。

很多奇葩的事物背后，也的确有其“合理”的地方。

只不过，这个“合理”的主观性太过强烈。

男足输球的奇葩理由，对于当事者自己的利益，对于旁观者的情绪来说，确实有其“合理”之处。

但是，对于中国足球事业本身来说，是不是真的合理呢？恐怕就值得商榷了。

对于一个算不上球迷的普通关心者，我觉得，对待那些真真假假的借口，还是不动心为妙。

不动心，或许才能真的关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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